更新时间:2024-05-18 01:17作者:留学世界
AlphaGo与韩国棋手李世石对弈,盛况举世瞩目。媒体评论多着眼于人与机器的对决,对人类连三输感到沮丧不安。当李世石第四战终获首胜,自然又欢喜庆贺人类智力的胜利。
我对如此反应其实带有一丝困惑。
最近访问法国钢琴家路易沙达(Jean-MarcLuisada)。他小时候就和名家齐亚皮(MarcelCiampi,1891-1980)学习,接受其建议先至小提琴传奇曼纽因(YehudiMenuhin,1916-1999)在英国创办的学校就读。关于自己的早期学习,路易沙达分享了两个故事。
一是他说当年曼纽因的家人带他到巴黎找老师,各名家知道居然有这样一个横空出世的小男孩,不但愿意听他演奏,还做了一件现在难以想象的事。他们为曼纽因办了一场甄选:不是老师选学生,而是请学生来选老师。他们轮流拉一段给曼纽因听,看曼纽因愿意和谁学习。齐亚皮是曼纽因妹妹的钢琴老师,路易沙达说这故事来自齐亚皮亲口所述,而这又引出第二个故事。
有次路易沙达在齐亚皮家练拉威尔的乐曲,中途有人按门铃。开门一看,居然是培列姆特(VladoPerlemuter,1904-2002)对他,以及他那一代人而言,培列姆特根本就是拉威尔的化身;他和拉威尔学了他全部的钢琴作品,又是极为杰出且谦和的钢琴家,大家都很尊敬他。
“大师您好,这么晚了,您怎么会来这里呢?”路易沙达非常惊讶。
“您好”——即使对学生辈,培列姆特也用“您”,非常古典优雅的法国习惯——“我和齐亚皮先生有约:我几天后要在伦敦开独奏会,因此想和他上堂课,把曲子弹一遍给他听。”
那时培列姆特已经70岁了。而路易沙达说,他这一生到现在为止,听过最美的钢琴演奏会,就是某次培列姆特在伦敦弹的肖邦《幻想曲》和《练习曲》全集。“那时在观众席听到大家窃窃私语,说钢琴巨擘阿劳(ClaudioArrau,1903-1991)也来了。”多年之后,路易沙达读到阿劳访问;被问到印象最深的钢琴独奏会,阿劳说,“是培列姆特在伦敦弹的肖邦《幻想曲》和《练习曲》全集。”虽然没在手边著作里查到这段记载,网络上却找到阿劳晚年透过人联络培列姆特,表达希望能和他学拉威尔的故事。
这些故事今天看来之所以不可思议,在于故事中的人都是名动公卿的大师,却完全没有输赢心。既不会为彼此分高下,心里念的也只有音乐而没有自己。
世间事皆有艺术性与机械性的一面。偏好机械,自然会有输赢;讲求艺术,到一境界则无高下之分。钢琴演奏如此,围棋如此,网球如此。下棋仅为求胜,则招数愈见低落,什么难看步都施得出;打球只在夺冠,则技法愈见简陋,全在拼速度与力道。虽说看机械结果容易,品味艺术却需要时间,但一味舍弃艺术性讨论,重点都放在机械性的比较,最终就是人类自己丧失人的价值。就算能赢计算机,本质上又和机器有多少分别呢?
我之前在拙文《“不念胜负,遗落敌我”》(详见2015年10月22日《南方周末》自由谈)引用过一代棋圣吴清源的话,此时值得再次细思:“日本围棋的问题在于有着太强烈的敌我意识。随时努力思考如何攻防,将下棋视为单纯的智谋对决,然而人的智谋毕竟是有限的。中国古时的弈者不是这样的。我也不是这样下棋。我下棋时不念胜负,遗落敌我,专注看到的,是全局的黑白阴阳变化,追求其中的一种变化流荡,自然呼吸韵律。打败对手的乐趣,远远不如在棋局中能够失去自我意志,刹那间感觉到自己眼前的棋盘如同天宇浩荡,落子如同星辰位列。”
围棋也称“手谈”。这谈究竟谈些什么,又是怎么谈,其重要性绝对不亚于输赢结果。虔心探索外观下的内蕴道理,多花心力研究艺术,或许我们见到的,正是人类存在的价值。
(作者为音乐学博士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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